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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2章 重整 “我等北疆人,做北疆之官,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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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疆十四州,十四位刺史都是響當當的封疆大吏,在百姓們看來,這些刺史就是自己的父母官,賀詠歸為官勤謹,很多人早上起床出工,都能看見他拿著掃把掃州府衙門前的這條路,從前雲州被蠻族突襲,也是他站在城墻上指揮百姓逃難。

他不像檀州刺史晏青紅那般威風凜凜地馭馬,不像麟州刺史葉嫵兒能教孩子讀書習武,也不像朔州刺史長孫琴能將北疆律令拆成順口溜讓百姓們誦讀,他才智平平,只生在用心。

而“用心”二字,百姓是能察覺到的。

看著百姓為自己求情,賀詠歸欣慰一笑,眼眶已經紅了。

兵士沒有封住他的嘴,他大聲說道:

“大家不用為我求情,北疆鐵律,北疆是北疆人的北疆,北疆是北疆人的北疆,人人可得田,人人可從軍,人人可讀書,人人可為官,務必使勞有所償,功有所賞,令行禁止,法度可依。我觸犯此條,就當嚴懲。”

說完,雙手被縛住的賀詠歸深深地彎下腰,是對著雲州百姓。

“在我治下,百姓生出了對《安民法》的懷疑,這便是滔天大罪。”

見連雲州刺史都被抓,深受震動的不僅是雲州百姓、官吏,還有跟在後面的一群進士,眼睜睜看著一群州官在自己面前被一個一個押下,他們中不少人心如擂鼓,再想起一路上定遠軍各部的連番護送,只覺得是夢一般。

衛薔道:“你們將賀詠歸押下去。”

“是!”

賀詠歸被押走,剩下的就是雲州沒有犯錯的官吏,衛薔還推著祁齊的輪椅,看看前面不遠處的雲州府衙,衛薔先對祁齊道:

“老祁,難為你要一直陪著我,我個差事得找你幫忙,可能再支撐一會兒?”

祁齊笑著道:“天朗氣清,春風正好,我有什麽可撐的,舒服著呢。”

衛薔松開了輪椅,轉身走向後面那些人。

一條路被兩邊定遠軍護住,本就算不上寬敞,這些人還是立時為她讓出了一條路來。

他們終究沒有走出多遠,越過人墻,衛薔還能看見雲州監察司門口斷裂的匾額。

“在北疆為官,也許是天下最苦的差事。”

她聲音淡淡,卻又清晰無比。

仿佛斜陽下的每一絲風,都被她所驅使。

“北疆給不了你們世卿世祿,給不了你們良田萬頃,給不了你們黃金寶珠,在北疆,你縱使是一州刺史,你縱使是定遠軍一部主將,你縱使是總領軍政兩路的元帥,你也只是個人。是個會受盡委屈,歷盡艱險,不可後退的人。你們的敵人,是蠻族,是羌人,是南吳,是靺鞨人,是烏護人,也是無數人心中生出的魑魅魍魎,也許你們的敵人就在你們的身邊,也許,一個人今日還是你們的同僚,明日,他就不是了。我十四歲至今,殺的人裏,半數以上是漢人,是不肯讓其他人當人的漢人,他們有的曾與我互交後脊,有的曾與我把酒放歌,有的是我父兄的過命之交,有的人甚至是助我一起制定了這《北疆安民法》的,貪心一起,妄念叢生,因財富,因權柄……他們都成了我刀下亡魂。”

長刀出鞘。

極少有人見過天下第一兇刀的刀刃是什麽樣子,如今這些人都見了。

“北疆的官就是這樣的苦差事,在你們的頭上,永遠懸著北疆的鐵律,也懸著我的刀。”

衛薔橫舉著刀,看向所有人,片刻後,她將刀收了起來。

“若是不想做,此時便走,我絕不阻攔,回了家,想做些什麽便做些什麽,離開北疆也無妨。”

所有人都看著她,沒有人動。

“好,既然如此,我便當你們是應承了我,若是來日也如……”她指了指沒了牌匾的雲州監察司,“這些人一般,千山萬水,縱使北疆死到只剩一個人,也要從你們那,要個交代。”

崔瑤站在人群中看向衛薔,只覺得她如浴火一般,單手扶在胸前,她大聲道:

“北疆是北疆人的北疆!”

“北疆是北疆人的北疆,北疆是北疆人的北疆,人人可得田,人人可從軍,人人可讀書,人人可為官,務必使勞有所償,功有所賞,令行禁止,法度可依。犯此條者!北疆之死敵!”

“犯此條者!北疆之死敵!”

“犯此條者!北疆之死敵!”

元婦德和餘三娘雙手握在一起,也大聲道:

“我等北疆人,做北疆之官,安北疆之民,護北疆之律,若有稍犯,北疆之死敵也!”

不僅是這些進士,餘下的雲州官吏,道兩旁的百姓,甚至軍紀嚴明的定遠軍都跟著一起喊了起來。

“北疆是北疆人的北疆!”

群情激昂之中衛薔直接點了一個人的名字:

“杜明辛!”

一個穿著月白衣袍的俊秀男子從人群中擡步邁出。

“從今日起,雲州監察司廢止,我令你組建班底,在雲州行使監察之責,什麽時候做出了成效,再於我處領名。”

“是!”

杜明辛雙手直臂,深深行了一禮。

“杜明辛定當竭盡所能,不負元帥所托。”

“好!”

衛薔滿意地點點頭。

“從今日起,北疆監察司總司設立巡查部,在北疆十四州清查北疆各州監察司。”

說完監察司的事,衛薔轉身看向雲州剩下的官吏。

“從今日起,朔州主簿季小環調任雲州刺史一職,著令重整雲州州衙班底,再令北疆民政八部總部分別派人交換調查雲州各部,清查賬目名冊。”

“是!”

“還有一事。”衛薔大步走到祁齊的面前,“從今日起,組建北疆官學,此官學,為北疆官吏所辦,不管是吏要轉官的,還是新科進士,還是老成州官,三年要學上一次,考評不過者,罷職免官,官學博士便由定遠軍勝邪部管事祁齊擔任。”

衛薔將從刀柄上拿開,對著祁齊行了一禮,道:

“祁博士,我將北疆官制上下,交托予你了!”

祁齊雙手用力,竟然靠著單腳從輪椅上站了起來,他身後的人連忙扶著他,他吃力地彎下腰,道:

“蒙元帥不棄,老朽一把枯骨,便舍給這北疆人的北疆!”

斜陽的光照在他花白頭發之上,祁齊身上再無絲毫病態,仿佛一把將熄的火,又被人添了新柴。

在雲州城各處走走,元婦德越發明白為什麽百姓要給賀詠歸求情,她已去過大半北疆,雲州無論街市繁華還是百姓面貌皆在前列,餘三娘拉著她的手,對她說:“十四州裏除了現在什麽都沒有是勝州豐州和營州,北疆每年給雲州花的錢也是最多的。”

元婦德點點頭,街上有很多人識得餘三娘,也都知道她科舉考了進士,皆真心實意地恭喜她。

似餘三娘這般的人卻沒能在雲州留下。

元婦德大概懂了這雲州繁華之下其實生出了很多不諧之處,也許正是因為還正繁華,所以很容易便被掩蓋了。

元帥卻沒有被這些繁華遮了眼,而是當機立斷,將其中的人事處理幹凈了。

她果然有許多要學的地方。

在中原很昂貴的“雪糖”在北疆卻很便宜,只是百姓每月都是定額低價買來自用,不能買賣,可也有在州衙辦的手藝班上學了糖人手藝的,就可從民部買些麥芽糖和粗雪糖來做糖人,餘三娘找了個手藝最好的,問元婦德想要做個什麽。

元婦德看見草靶上插著一個有長發辮的女子糖人,腰上還有一把刀。

“這個,做的是元帥嗎?”

“是啊!”老翁點點頭,“我一日做一個元帥,讓元帥保佑我生意興隆,娘子,你也要做個元帥嗎?”

盯著那個糖人,元婦德問道:“為何元帥會保佑你生意興隆?”

“哈哈,要不是元帥想出那麽多辦法幫我們賺錢,我還不知在哪呢!元帥定然是天上財神,才能讓我們都賺了錢,自然能保佑了我。”

他說話時,元婦德看見他的右手只剩了食指和拇指,靜默片刻,只能說:“勞煩您也替我做個元帥。”

“好好好!”老翁用右手抓住木勺舀了糖糊出來。

“餘娘子現在是進士娘子,娘子你也是進士吧?”

一旁的餘三娘笑著說:“她可是我們今科的狀元!”

那老翁連忙擡起頭看了元婦德一眼,又低下頭,將糖人做得更用心了些。

“狀元娘子也吃了我的糖人!哈哈哈,老漢我今日是交了好運了!”

將“元帥糖人”遞給元婦德,老翁又舀了一勺糖糊出來,只見一條金線細細勾勒,竟然就做出了一個與元婦德差不多形貌的糖人,只是手中拿的不是糖人而是一卷書。

老翁笑著說:“看,這可是狀元糖人!狀元娘子,你們的糖人我不收錢,可能許我也賣你的狀元糖人?”

元婦德有些不知所措,看著手裏的“元帥”,她點了點頭。

老翁立刻歡喜起來,大聲道:“雲州獨一份的狀元糖人!快來買咯!”

餘三娘拉著元婦德趕緊走了,一邊走一邊笑,笑完,她道:

“婦德,杜郎君來找過我,問我願不願意還留在雲州。”

律令一科考了第三名,餘三娘大可以去監察司總司,她又是做過監察的,也可以去勝州豐州等初建之地做一地的監察司司官。

雲州監察司被碎了匾,去了名,顏面盡失,也不知何時能重整。

可元婦德知道,餘三娘告訴自己這件事,就是她已經心動了。

“婦德,我是想過,再也不回雲州的,就像秦春風,她去新州大展拳腳,何其自在。”

餘三娘一頓,才接著說道:

“可我還是想在雲州從頭開始。”

“這是好事。”元婦德說道,“這是你的魄力,也是雲州的福氣。”

餘三娘心中一動,眼中便有些不舍,她正想再說什麽,就見一騎飛馬從雲中城門疾馳而入,從兩人身邊飛奔而過。

看著騎士背上黃色的令旗,餘三娘皺了一下眉頭道:“是聖旨。”

元婦德瞇了瞇眼睛,她不由地望向南方,又低下頭看了看手裏的糖人。

“元帥不能帶著進士們繼續去朔州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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